看到台坛的那块断碑,我一直猜想这块石料儿是不是出自于我们村南米山儿坡上的山坑子里。我们这一带的山,除了出远近闻名的砚台石,也出黄乎乎的砂石,还出青色的阶条料子石。
米山儿坡在我们村西南,也奇怪,走到半山腰还是紫色发软的砚台石,那个地方叫“王八盖儿”,到了山上则是出青色坚硬的料子石,山上凸出来的则是叫石头牛,因为青苔的缘故,表面儿则是乌突突的,跟卧着的黑牛差不多。
这种石头坑子里出来的阶条石,需要用八磅锤敲断,然后用木杠子和铁链子抬出山坑子,装上车拉到家里,这时候就用到石匠了,他们一柄手锤,一把铁錾子,装在背筐里,他们的工作也相对简单,用墨斗画了线儿,然后就是用錾子修凸出来的“毛刺儿”一面儿或是两面儿就够了,因为带着毛边儿的冲着里面都垒进墙里去,没人看得到。一般石头面儿很平整是不需要修的,看似简单,但是石匠们做事认真得很……这些石头上有天生的铁珠子,有花生米那么大——爷爷说那叫“铁汞”,学了化学才知道这叫四氧化三铁。
猪槽的底儿被舔得溜光比修理石头边儿略微复杂的就是打猪槽,这就需要功夫了,我看到一个老猪槽被猪舔得光溜溜,把槽底儿都给舔薄了,甚至舔出了窟窿,这就真是有年头儿了。
我们胡同口的大伯是个赤脚医生,不用下地,剩余的时间就会打猪槽,一个集或是一个礼拜就能敲打出来一个,也让人羡慕啊!那时候一个猪槽大约是几块钱,七十年代的几块钱不得了啊,够一家人俩月的花销了!
这一副碾子、碾盘全扔出来了还有人把石头牛敲打成打场用的石磙子或是磨面的碾子、磨盘,讲究的碾子边上的石头也是用这种料子石,小块儿的就做成种麦子用的砘子,我看到光光溜溜的砘子就知道这个砘子也有年头儿了!应该说我们这一片儿孔山村的石匠比较多,他们把猪槽叫成猪碗,这也是靠山吃山吧!
砘子当石匠,既要有劲搬得动大石头,还得要耐得住寂寞,更得听得管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石头硬,过一阵子就得给錾子淬火,进度不是因为你着急就能加快的!年轻人干不了这个,没耐心,也觉得挣不了几个钱。
进入八十年代,盖房用水泥了,阶条石几乎不用了;打场用机器了,石磙子也退休了,被扔到大街上;养猪也不是家家养了,都集约化了,所以石匠越来越少了,现在也听不到那种叮叮当当的打石头的声音了,据说孔山有刻石碑的,料子石应该不是本地的,因为我们这里非硬即软!
被遗弃的捶布石而米山儿坡上的石头坑子也好久不见认了,已经封山了,荆子疙瘩长得老粗,我倒是常常想起那里青条石的缝隙里,那种天然形成的白石花儿,还有指头粗的小黄石笋,可惜这些都成了记忆!
想想也难怪,进入二十一世纪了,我们已经远离了那种粗糙的旧石器时代,石匠彻底告别了村庄手艺人的舞台,成为历史符号了!台坛人的砚台雕刻算是精雕细刻了,他们算是新石匠,不,好多人都成了注册的工艺美术大师了,而且用电子雕刻了!
敲石头的锤子也就丢在了家里的某个旮旯里,说不定后人嫌碍事当废铜烂铁给卖了!
石柱座儿亲,你还记得那些废弃的“旧石器”吗?如果有,告诉我!